「?」
她說:「我來。」
推開的一剎那,光亮蜂擁而入,卻不過幾秒之間,又重新陷入黑暗。
「誰?!」一道男人的冷喝乍響。
是被抓的兩人中,還未審訊過的那個。
他和同伴被分開關押,根本不知道對方安危,甚至,他連自己是怎麼被抓的都還有點懵。
只記得按照族老吩咐,先抵達京平某酒店XX號房間,剛用房卡把門打開,就被人從後面一棒敲暈了。
等醒來的時候,就已經被綁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,隱約還有一股怪味傳來。
他已經被綁了五個鐘頭,手腳麻木,耐心告罄。
可就在這時,有光湧進來,還聽到了開門的聲音,緊接著是兩道腳步聲,一輕一重。
有人來了!
「說話!你們是誰?!為什麼抓我?!」
下一秒,他竟然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——
「開燈。」
「是。」回話的是個男人。
很快,室內有了光,卻昏黃暗沉,並不明亮,帶著一種陳舊遲暮的腐朽。
可即便如此,那人也眯了眯眼,十秒之後才適應了這個亮度。
「……你們究竟是誰?!」
沈婠沒說話,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來,然後朝楚遇江微微頷首。
後者上前,手裡是沾過鹽水的皮鞭。
二話不說,直接動手。
那人身強體壯,還挺能忍,除了悶哼,沒有大喊大叫。
沈婠目露遺憾。
又是個硬骨頭。
不過也還好,她本就不打算能夠立馬從這些人嘴裡得到什麼,打他也不為逼問,就只是……想打而已。
楚遇江是個很好的命令執行者。
沈婠讓他打人,他就只揮鞭,也不整什麼邊打邊問那套。
而且他體力好,對於力道的控制更是精準,打起人來既不至於把人打死,也不會讓對方感覺不到痛。
整整二十分鐘,沈婠才看滿意了:「停吧。」
那人渾身是傷,因為牙關咬得太緊,滿嘴血污,一開口就往下淌:「你們就算……打死我,也休閑從我這裡知……知道點什麼。」
沈婠笑了:「我有說想從你嘴裡知道什麼嗎?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?」
對方愕然。
「解決了吧。」沈婠看向楚遇江,輕描淡寫。
後者沒有任何疑問,「是。」
一刻鐘后。
兩人去到隔壁房間,木樁上綁著另一個被抓的,因為之前審過,還用了些手段,所以渾身上下不比剛才那個好到哪兒去。
不過到底還有口氣在,是個活人。
沈婠動手把燈打開,下一秒,楚遇江便把扛進來的東西往那人面前一扔。
原本還算平靜的男人頓時發狂:「啊——你們該死——你們竟然殺、殺了他——」
沈婠:「看清楚現在死的究竟是誰,下一個可就輪到你了。」
「我的家族一定不會放過你們——」
「哦?是屏家嗎?」
那人悚然一驚。
沈婠好似看出他的顧慮,輕聲一笑:「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抓你?」
就因為你是屏家人,才被抓的,傻X!
「我什麼都不知道……別問我……問我也沒用……」
沈婠不跟他廢話:「我這個人耐心有限,問題也只問一次,你想好了再回答,否則我不介意送你下去跟他作伴。」
女人的聲音很平靜,卻有著讓人畏懼的沉重與威懾。
「把你知道的有關屏家的一切說出來!全部!」
「呸——你做——」
沈婠勾唇:「想好了再答,機會只有一次。另外,我還想提醒你,這次屏家派來京平的人應該不止你們這一路吧?但很不巧,你們是我抓到的第一批,你可以不說,那就把生的機會留給接下來幾批人吧。我相信,生和死之間,總有人會選擇生,不想死。」
男人汗如雨下,帶鹹的汗水滾過傷口,刺得人心臟一陣陣緊縮。
生和死……
總有人會選擇生,不想死……
他能守口如瓶,其他人呢?
如果後面的人屈服了,那前面死的又算什麼?意義何在?
男人猶豫了。
沈婠:「你還有三秒鐘,三,二,一……」
「我說!」 從審訊室出來,沈婠和楚遇江面上神情還算平靜。
「……他知道的並不多。」男人眼中流露遺憾。
「不急,」沈婠顯然比他穩,「這才第一個。」
「目前看來,屏家派出的都是些小魚小蝦,提供的消息也沒有多少價值。我怕後面的也一樣,問不出什麼。」
「後面來的是大魚還是小魚,我們不清楚,也沒必要去猜,等抓到了,結果自然分明。至於,能不能問出點有用的,對於我們現在的處境來說,任何消息都有用,只是大和小的區別。」
畢竟,屏家銷聲匿跡多年,絕大部分人根本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家族,沈婠他們至少還有點眉目,已經很好了。
「這個人吐一點,那個人講一些,匯總起來也不少。」
楚遇江點頭:「我明白了。」
「嗯,去吧,儘快收網,免得夜長夢多。」
……
半夜,沈婠從夢中驚醒。
猛地坐起來,滿身大汗,回想夢中的場景,卻發現這一眨眼的工夫,已經全忘了。
無心入眠,她穿上衣服,去了溫泉池。
月光皎潔,夜色幽凄。
溫泉池邊,陸深正強撐著眼皮,抑制洶湧而來的困意。
涼風陣陣,不過身處溫泉邊,倒也不覺得冷。
就是沒人說話,無事消遣,有些寂寞。
想了想,索性蹲下來,還是俯卧撐。
當年的他在東籬山莊被權捍霆盯著,用盡全力也只能做上幾十個,被罰兩百個的時候,絕大部分都是矇混過關,那屁股翹得老高老高的……
如今,他卻能一鼓作氣來上百個都沒問題。
「還算標準。」突然,一道女人的聲音傳來。
陸深一驚,直接趴地上。
「可惜,還不夠穩。」
「……你怎麼來了?!」他迅速爬起來,盯著沈婠面色不善。
「過來看看。」輕描淡寫。
說完,越過他,走到溫泉池邊。
先檢查了權捍霆的坐姿,又從頸部探了探心跳頻率,一切正常。
「放心吧,我盯得牢牢的,六哥沒問題。」
「嗯。」沈婠收回手。
「那什麼……不是讓你去休息嗎?現在都已經凌晨三點了,你……」
「睡過,又醒了。」
「……哦。」陸深突然想起什麼,「你剛才說我……不穩?」
沈婠抬眼看他,沒有否認:「有什麼問題嗎?」
「不是……我怎麼不穩了我?你根本沒看到,瞎說什麼?」
「看到了。」
「哈?」
沈婠:「你往地上趴的時候。」
「……」擦!
「你去休息,我來守。」
「可是三哥明明讓我……」
沈婠打斷他:「白天我有事,你再來。」
「……好吧。」陸深朝池子里尚且昏迷的權捍霆看了一眼,轉身離開。
沈婠拿過旁邊的乾淨杯子,倒了杯溫水,然後用棉簽蘸著給權捍霆潤唇。
然後又拿浸過熱水的毛巾,擰乾,給他擦臉。
做完這一切,她才在溫泉池邊坐下來。
靜夜無聲,將人的思緒無限拉遠。
沈婠想起三年前,兩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。
打從贊贊生下來,她就再也不去回憶從前,這是第一次。
那些她以為已經忘記的東西,在觸動了某個開關之後,依然那麼清晰鮮明地展現在眼前。
一樁樁,一件件。
「呵……」
原來,她沒忘。
忘不了曾經,也忘不了……這個男人。
沈婠抬手,撫上權捍霆肩頭,一路往上掠過男人脖頸,最後停留在下頜的位置。
力道收緊,猛地一掐。
稍稍用力就能迫使他轉頭面向自己,只可惜,那雙擁有魔力能讓人彌足深陷的眼睛卻緊緊閉合。
「權捍霆,你對不起我。」她說。
「你也對不起贊贊。」
然後——
「你是個混蛋!」
回應她的只有嗚咽的風聲,以及樹木枝葉搖擺中傳來的簌簌響動。
「有時候我甚至在想,你可真該死啊……可你真的要死了,我好像也不太能接受。」
所以,你還是活著吧……
活著贖罪。
第二天,清晨,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,鄒先生又指揮著傾了第三鍋葯進去。
「你在這兒守了一晚?小七爺呢?」
沈婠:「我半夜來的。他去休息了。」
鄒先生欲言又止,卻在對上沈婠那一雙沉靜到極致的黑眸時,將所有話咽了回去。
她有主張,不需要別人在旁指手畫腳。
Leave A Comment